发布:2020-10-08 17:39:12来源:编辑:本站编辑浏览:
从小丘塬东行,翻越约 10 公里的浊峪河沟,便来到了阿子乡地界(今官庄镇辖)。这是一段北高南低长约 30 华里的黄土残塬,东西为吕村河和浊峪河两条大沟相夹,北与照金山区相接,南端隔沟与楼村(今坡头镇)相望,沟深塬窄, 地形复杂。
20 世纪 30 年代,阿子是照金革命根据地的一部分,抗战及解放战争时期,是红区和白区联络的交通要道,其中故贤村位处陕甘宁边区的最南端,与国民党封锁线上的牛村、豹村、七保村碉堡只有一沟之隔,互相可以喊话叫骂。当年,这个只有七八十户人家的小村庄里,几乎家家都有人参加革命。1993 年3 月 13 日,我们在故贤村采访老红军张忠孝、红军后代孟国斌的时候,了解到了一段耀县地下党和武工队护送李先念夜过封锁线的传奇经历。
1946 年 6 月 26 日,驻扎在湖北、安徽、河南三省交界处的 6 万新四军,在中原军区司令员兼五师师长李先念的率领下,突然从国民党 30 万大军的合围中突围而出。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中原突围,被中国共产党党史、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认定为解放战争爆发的标志。同年 8 月,中原突围部队到达陕南商洛地区,与在那里坚持战斗的游击队汇合,准备建立鄂豫陕边区。党中央指示李先念回延安,同时派汪锋到陕南接替李先念职务。于是,护送李先念穿越150 余公里国统区,突破层层设防的封锁线便成为沿途地下党组织及游击队的一项重要任务。
当年 9 月,耀县地下党组织和武工队接到命令,安全护送一位重要“客人”通过敌碉堡线到达陕甘宁边区。碉堡线是国民党为了围困陕甘宁边区,从1938 年开始,历时 3 年在红白交界线建立的一道严密封锁线,沿途碉楼林立, 重兵把守,除大沟小岔的悬崖绝壁外,大道小路均需通过碉堡前的关卡。国民党军白天依托碉堡盘查来往行人,晚间派出机动部队穿梭巡逻,平日特务便衣日夜活动,探子暗中侦查监视。为了完成任务,确保“客人”安全,陕西工委派赵伯平等 6 人来到故贤村,组织耀县工委武工队和淳耀县保安队,经过一个星期的周密安排,决定武装接送。
这是一个天气晴朗、秋风习习的夜晚,武工队一行 50 余人分成前、中、后三个小组,携带短枪、冲锋枪和两挺机枪,在向导阴生新(老交通员,耀县寺沟乡阴河人,人称飞毛腿)的带领下,从故贤出发,悄悄越过封锁线,经下高埝、任家庄,一路绕村穿田,急行三个多小时,来到事先约定的地点——富平米家堡的老牛坡。联络员张任民下坡到地下党员米养成老汉家的窑洞顶上,抓起两把土撒向窑院,对上了接头暗号。“客人”们上到坡顶与部队汇合后,分配了前、中、后卫的任务,立即返回。
渭北的秋夜格外凉爽,原野上的村庄沉浸在一片静穆之中,谁也不会想到,一队人马正悄悄行进在通往边区的路上,大家相互用手势传达命令,没有咳嗽,没人说话,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碉堡里的敌人正在酣睡,每过一个碉堡,武工队员先用机枪将其严密监视起来,等“客人”匍匐通过后,再撤出迅速扑向下一个碉堡。武工队是一群艺高胆大、经验丰富的老游击队员,担任后卫的队员撤退过程中还不忘破坏敌人的通讯设施,接连放倒了十多根电杆,割断了数十米电话线。
黎明时分,这一队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了敌人最后一个碉堡,从阿布寨绕过七保村下沟,过双岔河(敌我区域分界线)上阿子坡,早上七点到达故贤村。
当年参与了这次行动的侦察班长张忠孝老人说:“那一晚我们走了八十多里路,国民党碉堡的人地下党提前都做了工作,武装护送也是以防万一。但是临到跟前,还是觉得七保村碉堡的敌人不牢靠,就从阿布寨下沟走申家河沟了。当时在七保村沟里接应的刘宏财他们没等到人,都急坏了。‘客人’一行两人,都穿的是国民党的军官服,上了坡后来到村前的大槐树下,这是接应的地方和标志。”
参与行动的武工队员孟庆河老人已经去世了,他儿子 54 岁的孟国斌老师指着村边的大槐树说:“树前的窑洞就是我家。那年我 10 岁,我父亲他们领‘客人’到了后,‘客人’倒在我家炕上休息了一会,我母亲做好了臊子面,‘客人’吃得赞不绝口,说是第一次吃地道的关中面条。‘客人’在我家住了一天。”
张忠孝说:“第二天,‘客人’换下了国民党的军服,我们继续护送北上,骑的是张兴财家的骡子,到柳林后马栏来人接了。临走‘,客人’才对我们说,我是李先念。我们一听都很吃惊,想不到这就是国民党几十万人前堵后追,到处围剿捉拿的李先念。事后,延安来信嘉奖我们,记了功。”
2016 年 6 月 18 日,气温 38℃,炎热无风,阿子塬上与 23 年相比更加郁郁葱葱,农户门前的杏树挂满黄澄澄的果实,一座名叫“龙潭水库”的水利工程正在塬前的赵氏河支流牛村河上崛起。故贤村,张忠孝老人已于 1997 年 6 月去世,享年 76 岁,儿子张俊义对父亲的革命经历记忆犹新,长孙张新胜家的麦子已经收割上场,四间平房装修一新。
记者到村前寻找当年的大槐树,村民们说,树是张兴槐家的,前几年被城里人从张兴槐后人手里买下挖走了,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大坑。这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遗憾和沮丧的事,“李先念夜宿故贤村”一个标志性的物证没有了……但我坚信,当年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红色记忆永远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