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了路遥

我又想起了路遥

黄宏显

最近电视台热播电视连续剧《平凡的世界》,我一集不落的看了,与路遥相处的日子,不时闪现在我的脑海。

《早晨从中午开始》是著名作家路遥创作《平凡世界》的随笔。这篇文章是他献给他弟弟王天乐的。他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结识了他。记得有一句话“相见相识是缘份”,那是1991年元月份,他来铜川,住在供电局招待所。当时,我兼所长,还没有万家灯酒店。

他在我们那里住了一个多礼拜,虽然时间不长,可他那种拼命精神、敬业态度深深地感染了我。从他朴素的衣着和言语举止,以及为人和蔼的神情,若不介绍,谁能知道他就是我国文坛的著名大作家呢。和他相处的日子,我永远难以忘怀!他是我人生路上的良师益友。他治学非常的严谨、勤奋,他房间的灯经常通宵达旦地亮着。看他很辛苦,每天早晨我就去叫他,他总是操作浓厚的陕北话和气地说“谢谢,老黄!”

路遥爱抽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好多人没注意到,长久以来,大量的抽烟使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被熏成黄色,就连指甲盖也是黄的。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朴素老实,他身穿一件军大衣,脚穿运动鞋,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个人高马大的路遥,他戴的那副眼镜跟酒瓶底子一般厚的眼镜片很引人注意。

有一次,路遥给我说,为创作《平凡的世界》他用了六年时间,我说:“累不累?”他说:“老黄,当我写完《平凡的世界》最后一个句号时,我打开了窗户,伸了伸懒腰,就把那杆写稿用的圆珠笔扔的很远很远,我再也不想写书了。”说完他对着窗子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扔笔动作。

一天早晨,我去他的房间叫他吃早餐,进门后看他在睡觉,就操着陕北话对他说:“老兄,吃饭了。”他问:“几点了?”我回答:“八点。”我就知道他又是一宿没睡。他带着歉意对我说:“我刚睡下。谢谢你,老黄!中午一点钟叫我。”我开玩笑用陕北话说:“你是早晨从中午开始?”谁知道他听了这句话,立即从床上起来,拿了他那镜片跟瓶子底似的眼镜,对我说:“正在写一篇文章,还没有合适的题目,你刚才的这句话,就做这篇文章的题目吧。”我感到诚惶诚恐——我的一句话——做题目?!后来,我的确读到了这篇文章。

2001年夏天,路遥的弟弟王天乐送来了《路遥文集》,我是带着对故友的深切怀念,含着眼泪读了的。回想起来路遥,他烟瘾很大,能接连抽三五支香烟,一天抽两包烟,他说经常抽得口腔舌头发苦发麻,就是坚决不喝酒。有时思考、写作特别紧张,顾不上抽,手里也要拿一支烟卷。对他来说是用香烟来给伴着写作,睡眠前的几支烟简直是一种神仙般的享受。

我不知道,也就是那天,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中午一点钟,我准时叫他吃饭。到他房间,他已起床,正坐在椅子上看稿子。和往常一样,吃饭时,我照例给他讲段子、侃大山。他乐呵呵,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老黄,我明天就要走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和段子!”我顿觉失落,望着眼前这位身穿黄军衣、面目消瘦的兄弟,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我相信一句话,叫做“相见相知是缘”,我能在茫茫人海中,结识到这么一位名人,甚感荣幸!我也知道,在以后漫长人生路上能否再相见,不可预知。半晌,我说:“老兄,你走呀!,能不能给我留下点你的墨宝?”他说:“我从来不给人写字,明天我要走了,行吧,老黄!给你写一张试试。”饭后,我们来到招待所会议室,我拿来了笔墨纸砚,路遥拿起笔,试着写了十几张,他都不满意,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后来,他写了“室雅人和”、“大道无形”等,感到满意,越写越高兴,一气写了好多张,又风趣地说“我不写字,也没章子。”这时候,我的同学徐崇林来了,他也有幸得到一幅路遥的墨宝。第二天,他就走了,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在他去世后三周年的时候,我写了一篇《和路遥相处的日子》,在陕西日报发表。

光阴流逝,转眼间我已退休好几年了。不时地想起许多朋友,想起了和路遥的交情,就写下这篇文章,以示纪念!　

风雪中来风里去,

二十春秋仍犹记。

平凡世界平凡人,

呕心沥血创奇迹。

高原情怀信天游,

矿井深处觅诗句。

大师挥手身已远,

每逢思念独自泣。

昂扬向上豪气盛,

不屑一顾身体病。

历经苦难看山花,

言语都是百姓家。

说尽心中无限爱,

杜鹃滴血声声在。

人民作家唱人民,

中华大地山河宁。

八天相处一辈情,

何时再能与君逢!

温文尔雅真君子,

至今还有亲切声。

如牛耕田不言语,

似松屹立傲霜风。

遥寄心语瑶台上,

路遥精神九州传。

(作者为铜川市政协常委)

                      （图左为路遥，右为黄宏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