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金记忆——柳林镇，边区商贸的明珠

“柳林好地方，山高困龙王，不见柳几棵，唯有人恓惶。老夫千行泪，佳人无衣裳，春种百亩田，冬来饿断肠。”这是 20 世纪 30 年代流传在耀县北部山区的一首民谣。

然而，就是民谣中的这个山区小镇，在革命战争年代，一度成为誉满陕甘、名扬关中的商贸中心，成为陕甘宁边区与延安重要的供给地。边区政府在这里开办经营的贸易公司，通过各种渠道和方法，从国统区换回大量枪支弹药、百货、药品、棉花、粮食等，源源不断送往根据地，为中国革命做出巨大贡献。柳林镇位于沮河峡谷中段，南上九里坡与稠桑塬接壤，距耀县城 23 公里，东临瑶曲、安里，西接照金，北靠庙湾，古时因该地柳树茂密成林而得名。耀柳公路和梅七铁路线穿越全境，沮河水缓缓从川道中流过，两岸群山叠翠， 峻岭逶迤，林海苍茫。1993 年 5 月 11 日，结束照金的采访，参加完“照金革命

根据地创建六十周年”纪念活动后，我们沿着柳照公路东行约 40 里，来到柳林川，田峪河在这里注入沮水。

入夜，柳林川灯火点点，把山洼点缀得神秘诱人，街道东临沮河，河水泛着粼粼波光，蜿蜒流向远方。文化站外，摆着一副台球案，几个年轻人正在灯光下打球，这是乡政府专门为山区青年免费提供的。正是周末，镇上传来悠扬的乐曲，乡政府院内的职工餐厅里在举办舞会，欢声笑语不时传到街上，在山凹里回响。七色彩纸拉花装点着朴素的大厅，来自镇上学校、机关和周边村庄的男女青年每周都能以这种方式在这里聚会一次，看得出他们脸上的兴奋、快乐还有羞涩。乡党委为了丰富山区青年的业余生活举办的这项交谊活动， 已坚持了好几年，还曾开办了交谊舞培训班。在这偏僻的山区小镇，这样的活动让记者感到意外，也兴奋激动了半晌，不由得联想起到处是歌声的延安时代，在贫瘠和艰苦的生活环境里，只有共产党人能创造出如此积极健康快乐的精神氛围。

当年，柳林是一个仅有 300 多户人口的小镇，地处接壤国统区的囊形地带最南端，与韩城秋林镇一东一南扼守着陕甘宁边区的东大门和南大门，是通往国统区的重要通道。柳林镇向北约 50 公里便是陕甘宁边区关中地委和中共陕西省工委的所在地马栏，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其时，国民党对陕甘宁边区实行严密的经济封锁，胡宗南派重兵把守，调其嫡系部队 123 师、165 师、80 师和杂牌军骑 2 师驻防，在柳林外围修筑碉堡， 构成长线形的母碉、子碉群，贯以地沟，围以鹿訾等障碍物，在交通要道和险要关卡设立盘查哨所，碉堡居高临下，与哨所相互呼应，严密禁止棉花、布匹、医药、粮食等物资进入边区。中共地下党和国统区群众，千方百计躲过敌人的盘查，利用各种办法，把一批又一批粮食、棉花、布匹、药品、百货、电机器材和枪支弹药送到柳林，再转运至延安。

国民党在柳林周围暗伏特务的组织多达 40 余个，如西安绥靖公署特调组、宪兵司令部谍报组、国防部通信组、渭北调统室、邠洛区民众组训动员指挥部等等，还建立了严格的保甲制度，利用流氓地痞对边区进行破坏活动。

陕甘宁边区与敌人开展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在柳林镇设立相应的据点， 如中央社会部对外联络站、延安保安处外勤、关中保安处外勤、淳耀县检查站等；军队系统也设有联防司令部住柳林情报站、关中司令部侦查据点、中央农委驻柳林交通联络站、陕工委驻柳林联络据点和情报联络站等，担负着国统区的情报搜集、联络、统战、策反及国统区地下党的组织工作和出进边区人员的接待工作。这些机构有的以经商为名，有的开设货栈、客栈，有的冠以军事机构名称，有的以税务检查为名。一时间，柳林镇人流如潮、机构繁杂，一派繁荣气象，被称作陕甘宁边区的“小上海”。

当时最著名的柳林联合客栈就是关中地委的秘密据点，掩护和接送了一批又一批南下北上的干部，搜集传递了无数来自国统区情报，同时兼做国统区统战工作。客栈有 5 名负责人，平时对外都以经商和联络过往客人为主，实际任务各有不同。经理张仲平、副经理李更生主管中央社会部驻柳林情报联络站工作；副经理徐晓东负责西府地下党交通联络工作；副经理陈效真负责商洛地下党交通联络工作；副经理江平负责陕工委情报联络工作。他们虽然同住一个客栈，同吃一锅饭，但却共同遵守着党的工作纪律，不知对方的具体工作。柳林联合客栈一直开办到 1949 年西安解放，才完成了历史使命。

解放战争后，由于边区政府、淳耀县政府机关的撤迁，柳林为陕甘宁边区服务的商贸活动逐渐减弱和停止，昔日热闹繁华的景象远去，潺潺沮水岸边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甚至变得有点落寞。山高偏远，土地贫瘠，资源匮乏，没有煤炭可以开采，人均耕地不足一亩，粮食亩产只有二三百斤，1993 年的柳林，成为耀县最为贫困落后的乡镇之一。

然而革命老区艰苦奋斗的传统和积极快乐的精神风貌却永远根植到了老区人民的血脉中。在随后的几日中，记者除采访王占魁、柯恒才、李生智、段新风、陈木林、李德清等革命老人外，重点关注了老区人民在经济大潮中，与贫穷落后顽强抗争的艰苦历程，调查了解了老区落后教育面貌的根源和出路，采写了《一片痴情赵佳民》《夫妻同念市场经》《柳林川出路在哪里？》等新闻稿件。

2015 年 10 月，记者雨中路过柳林，耀柳公路、柳照公路刚刚新铺了柏油，宽阔通畅，昔日陕甘宁边区所建的贸易货栈旧址还在。原柳林乡的 8 个行政村分别划并入官庄、照金、庙湾 3 镇，照金——香山旅游景区的打造，带动了周围乡村经济的多元发展，路边开办有多家农家乐，家家挤满了就餐的游客。蔡河村“一片痴情为乡亲”的赵佳民、三县庙“夫妻同念市场经”的张长发都住在公路边，记者没有前去打扰他们，从门前经过时看看那些漂亮的小楼房，就知道他们如今的日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