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金记忆——墓坳塬上，敲响马家军的丧钟

从让义村东行翻越吕村河沟便来到了稠桑（今官庄镇）地界，这是一条西北——东南走向的黄土残塬，北经高山槐林场下九里坡与柳林接壤，南下野狐坡便是宽阔平坦的下高埝原（今铜川新区），东临沮河峡谷，隔锦阳湖库区与安里、石柱塬相望。20 世纪 30 年代开始直到解放，这里一直是红白交界区，塬北属于陕甘宁边区，是通往边区著名贸易集镇柳林的交通要道。当年， 刘志丹、李妙斋领导的红军游击队经常从这里前出打击国民党地方武装。1949 年，解放战争中著名的墓坳阻击战就发生在这里。

1993 年 3 月 14 日，雨后初晴，塬上的麦田在微风中翻着细浪，走在纵贯南北的耀柳公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两边田野里露出一两个镌刻着红五星的小小石桩，石桩上没有名字，但每一个下面都埋葬着墓坳阻击战中牺牲的烈士。在稠桑村，83 岁的老红军孟金贵给我们讲述了那场战斗的经过。

马家军是国民党青海军阀马步芳集团的通称，曾欠下疯狂屠杀红军西路军将士的累累血债，也屡次进犯滋扰陕甘宁边区。1949 年，解放战争进入最后的决胜阶段，节节败退的胡宗南调马家军入陕，企图挽回颓势。这年春，马步芳以其主力 82 军配合胡军 11 个师向渭北反扑。

墓坳塬位于稠桑塬的北部，整个塬面南低北高，东西两侧是深谷，远远望去，像一条巨龙翘首北卧，自然构成能攻、易守、好退的地理优势，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大小战事三十多次。公元 360 多年左右的符秦时代，这里曾建有一个小王国，叫兴林国，国王妙庄王的三女儿妙善公主就是耀州大香山寺供奉的千手千眼观音菩萨肉身。墓坳塬是北走柳林、庙湾一线到达陕甘宁边区的重要门户。能不能守住墓坳，关系着我军主力的安危，关系着陕甘宁边区的安危。

1949 年 3 月 10 日，马步芳主力 82 军第 248 师骑兵近万人，在师长马德胜（马步芳侄子）率领下，挥舞马刀，像旋风似的从西向东狂卷而来，在占领淳化、耀县后，向墓坳塬一线冲来，气焰十分嚣张。

西北野战军第 10 步兵师 4000 多人奉命在墓坳、中底村一带阻击，掩护主力向北转移。他们修筑梯次防御阵地，占领各制高点 ，组织环形火网，誓与马家军决一死战。师长高锦纯与各团团长认真研究，充分利用马家军目标显露、地形生疏、没有群众基础的弱点，制定了先敌占领四面高地、逐次阻击、聚而围歼的作战方案。28 团集结在墓坳村西边的南村、北村，29 团集结在墓坳村西南的项牛 、中底、吕村一线，30 团集结在墓坳村北边的高山槐、柴场子一线，师部驻守墓坳村。

战斗在高山槐一带首先打响。11 日拂晓，敌骑 4 个团一碰上我军，马德胜就命令骑兵以快制胜，抢占战略要地高山槐，我 30 团前锋隐蔽放过敌人，向敌尾部猛射，敌前部也与我军接火，敌首尾挨揍，难以形成合力，只得各自为战。30 团占据高地，手榴弹疾风骤雨似的向下抛泻，炸得敌群中血肉横飞，活着的连滚带爬退了下去。敌见地形对骑兵不利，抛下累累尸体，绕山依沟夺路南逃。

南村一带地势平坦，适合骑兵行动。马德胜指挥敌骑兵集群整营整团轮番猛冲。我 28 团在阵地前及两翼构成严密火网。当敌冲进我火控地带时，排子枪、排子炮打得敌人马翻人仰，敌人一波接一波，不顾死活地往上冲，双方杀红了眼。激战 4 个小时，我军好几个排全部壮烈牺牲，几个连队也伤亡过半。一名牺牲的战士左手抓着马鞍，右手卡住敌喉，两人一马倒在一起，背部是一道很深的刀痕。正在危机之时，29 团二营冲上来支援，合力打退了敌人五次凶猛冲锋和迂回进攻，毙伤敌人 500 多名。敌见我来援兵，无机突破阵地，随改变部署，留一部分兵力与 28 团继续纠缠，主力转攻 29 团阵地。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战士们子弹打完了，就端起刺刀肉搏，枪托打，石头砸，直打到全部拼死在阵地上，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敌主力与后续到达的部队会合，猛攻我中底、吕村、项牛平地一线。战至下午 2 时左右，我军伤亡过半，鲜血染红了战壕和田野。地形对我不利，29 团当即决定交替掩护，撤至墓坳村二线阻击。狡猾的敌人趁机突破我阵地，冲散我守军，长刀快马，直奔墓坳村。一敌骑冲上来抓住副团长王向荣脖子上挂的望远镜，顺势一刀，机智的王向荣就地一滚，跳下地畔，收拢部队，与敌继续搏杀。敌施展其熟练的骑射技术，乱喊乱叫，乱砍乱杀，失去战壕依托的我军战士，成片地倒在了马刀下。一时间，我阻击阵地动摇，师部撤防插花岭，大批敌骑紧跟压来，形势非常凶险。我军挖断了塬北一处崾岘之地，滞缓了敌军的冲击。

正在形势万分危机之时，战局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下午 3 时，29 团迫击炮连连长张兴发突然发现，墓坳村边半坡土围子内有几个敌军官拿着望远镜东张西望。说来也巧，这正是敌 248 师指挥部，敌师长马德胜看到战场的形势，以为就要得胜，正在高兴。张连长命令各炮位快速瞄准，定距装弹，随着一声“放”的口令，一排炮弹飞了过去，打个正着。马德胜当场毙命，敌师参谋长被炸成重伤。顿时，敌指挥部乱成一团。消息像炸雷一样传到一线，敌军心大乱，攻势锐减，我军趁机全线反击。师直属队和 29 团与30 团会合，利用插花岭高地的有利地形，重创尾追敌骑，歼敌三个多连队，战至下午 7 时，残敌向南逃去。是役共毙敌 1080 人，缴获 500 多匹战马和大量军用物资，取得了阻击战的全面胜利。

这次战斗，宣告了胡宗南集团进攻陕甘宁边区的彻底失败，拉开了人民解放军解放大西北的序幕，敲响了马家军覆灭的丧钟。

是役，我军伤亡 300 余人，其中 124 人长眠在了墓坳塬上。

那时，孟金贵是照金区委书记兼筹备处主任，负责前线将士的后勤保障。解放后，孟老在高山槐林场任场长多年，他常常站在林场的山岭上，望着墓坳塬上昔日的战场，想念那些长眠在这片热土上的烈士。

战斗岁月中，孟老身上也有着许多精彩的故事。1935 年任侦查班长时，一次他打听到敌庙湾联保处有十五六条枪，就带着战士张生彦前去，准备缴获敌人这批武器。敌人有十多个，孟金贵毫不畏惧、大摇大摆地来到敌联保处， 对联保主任说：“你有几个人？”联保主任一看来者不善，一边回答：“你想咋样？”一边伸手摸枪。孟金贵一个健步上前，干净利落地将其放倒在地，然后命令到：“去派 500 人的饭，队伍马上就到，做不到小心小命！”联保主任吓坏了，连忙爬起来去派饭。孟金贵命令敌其他联保队员：“给你们个立功的机会！”将武器收集起来捆到骡子上，骑马扬长而去，这次他缴获了敌人十七条枪。